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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逊故乡行
    谢侠逊(1887—1987),已故象棋名宿,象棋理论家。1918年获上海市象棋冠军,并结合
时事在报上发表诸多文章和棋局。为宣传和推广象棋的发展,两次出访东南亚,以棋会友,做
赈灾义演。50年代曾两次担任全国比赛裁判长。一生热衷于象棋事业,曾获国家体委颁发的体
育运动荣誉奖章。是我国唯一的一位“百岁棋王”。曾任全国象棋协会副主席、上海棋协副主
席、全国荣誉裁判员。其著作颇丰,如《象棋谱大全》、《新编象棋谱》、《象棋初步》、
《象棋指要》、《象棋心得》等。

    平阳·腾蛟是个小镇,但出了两个名人,一是苏步青,二是谢侠逊。对一个同市区的棋迷
来说,谢老的名字不算陌生,而每每来到这里,给我的感受又颇不近同。这里的山这里的溪这
里的城镇这里的经济都在发生变化,作为全国象棋之乡,这里的棋手这里的环境更能唤起一个
棋迷某种探知的欲望。

    靠近五月,杨梅红。透过细雨,漫步长街,对于腾蛟这壶美酒,我只能浅酌小饮,以一种
微醉来感应,但我的欲望已经饱和。

    1998年棋王赛就在腾蛟举行,回忆起当时腾蛟人民敲锣打鼓欢迎大师们来此的场景依然历
历在目,无怪许银川特大当场说,象棋在人民心中如此受欢迎的程度他还是首次经历。是的,
在这里,棋风极盛,老少咸与,象棋已经像血液那样融入腾蛟人民的日常生活之中。不论是村
前树下,还是路边门口,亦或是路边的驿亭,甚至大马路上农活田岸边,总有棋盘的踪影,总
有围观的人群。在这个全民皆会象棋的地方,连我下塌旅店的老板提起棋来也兴致勃勃,笑呵
呵地冲着我说:“你们来比赛的选手,至少得让我双马。”

    在这片象棋的热土中,同样滋生着嗜棋如命的棋手,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心他们的执著,与
棋紧紧相关息息相连。谢老以下,腾蛟棋手论年代和辈分有3代,代表人物为:周建雄、张时
珠、潘士强。

    周建雄生于1912年,曾挂名谢老门下。四十年代初,周在福建摆设浙赣闽三省擂台,半年
未逢敌手,闽人铸“浙闽棋王”金牌赠送。周棋风犀利,对后辈棋手影响极深,张时珠等均拜
其为师。六、七十年代,周也多次参加全国大型象棋比赛,锋芒直逼当时风头最盛的胡容华特
大,和大师沈志弈并称温州双枪将。但遗憾的是,周自幼失学,识字极少,在比赛时作记录总
是大大吃亏,终究埋没草莽,一生困顿。为了生活,周很长一段时间走上了江湖,以摆江湖棋
局糊口,在浙闽名声极大,人称开棋。周建雄对棋有独特的敏感和创造力,可以根据古谱自创
江湖棋局,在同行之中享誉盛高。而周晚年则极其贫困,一家人寄居在宗族祠堂里,连金牌也
换了米下锅。

    而当时周的徒弟张时珠正处于“棋飘”高峰期,温州、福建、山西、江苏……“温州老
张”坐镇之馆,当地棋坛无人敢下彩注;于是改名“老陈伯”,继续以“飘”养“飘”。1987
年,张回到腾蛟,正赶上为周送葬。周走得很寂廖。张时珠背个花圈,孤零零地送师上路……

    “一辆坦克两杆枪,四大金刚五虎将。”这是温州棋界的谚语,其中坦克指的就是腾蛟潘
士强。潘7岁习棋,12岁因先天弱视而休学,15岁找周建雄对杀,周让其三先居然败北。如今
潘已年过四十,依然孑然一身,无职无业,白天黑夜琢磨的是棋,一日三餐也从江湖棋中得
来。潘的让子技巧颇有自己独特研究的一套,在温州棋界潘的让子水平无人敢比多让,甚至连
大师也没他让得多。近些年来,潘多次代表家乡参加全国团体赛,成绩斐然。但亦和周一样,
潘因视力和文化的问题,致使这位对棋钟情淋漓的汉子牢困家中,不能在棋界之中百尺竿头。

    “青山不厌千杯酒,白日唯消一盘棋。”对于那些终日消磨在棋盘里的棋手,人生几十年
最要紧的莫过于红黑棋子的拼杀、楚河汉界的争夺。但是,象棋是残酷的,棋手的江湖同样也
是残酷的。他们的宿命和棋紧紧纽系在一起,江湖是他们的归宿,他们生命的情的棋核将伴随
他们的一生,直至生命的终止……

    30年前,腾蛟曾经有过一家棋厂,生产陶棋(也有人称人造牛角),柞木棋,行销全国。
当时棋厂技工张家强先生才20出头,正在谈恋爱,他女朋友的弟弟不喜欢他。为了顺利过关,
他获悉准郎舅喜欢象棋,张发挥棋厂工人的优势,积攒了一副棋给准郎舅送去,从此,准郎舅
的脸色大大改善。张上门时,若碰到棋局,准郎舅甚至主动让座,让未来姐夫露一手,而他的
姐姐在一旁微笑着。棋厂解散后,张做过很多职业,但是每逢空闲下来,总是抽空下一盘棋,
而他的老婆总是喜欢看他虎虎出棋的气势。但几十年下来,他老婆居然不懂棋!

    在谢老的故乡硐桥村,93岁的谢卿喜是谢老(谢老原名谢卿元)的堂弟,也是一生好棋,
尤其对棋的执著令人肃然起敬。老人的视力很差,反应也慢了。前年夏天的呀个下午,村里的
几个小伙子像往常那样来到他家,在屋檐下摆好棋。那一天老人的棋风不大顺,渐渐地烦躁起
来。应局的小伙子提议休战,却被一口回绝。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老人双眼瞪着棋盘,右手攥
紧一个棋子,疲乏地靠在椅背上……当我们再次来到老人的家里,拉开棋盘,想应约老人下盘
棋。老人弓起背,使劲地往回缩,怎么也不肯取子,脸都胀红了。约过了五六分钟,老人满是
青筋的手颤抖地移到楚河,摸过汉界,终于将一枚炮如释重负地推了出去……

    在棋王的故乡,谢卿喜的执著不算经典。比他大些岁数的一位老爷子,因为记挂着一盘
棋,丢下病危的老伴从家里跑出来。后来孙子去找他,说:“爷爷,妈死了。”(当地人喊奶
奶为“妈”,喊母亲为娘。)老爷子大怒,“啪”地拍下一颗棋子:“马不会死!卒保!小孩
子胡扯!”

    幽幽青山埋忠骨,巍巍侠情绵远长。在棋王的故乡,在这片象棋的乐土中,总有演绎不完
楚汉故事,述说生生世世棋缘未了之情。
小雨的春天 2004-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