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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棋的悲哀 麻将的喧嚣
    下象棋,我有点拿手。我这样儿的,要算高手,高手就太多了,要是不算,就又太少了。民
间棋手里边,就是有人能赢我,也得累吐了血。我这点小小的自负,跟文化站有关系。

    我生在一个小镇上,镇上有文化站。文化站好像进店的骡子出店的马,欢腾一阵以后,就越
走越稀松。那里后来改为录像厅,再后来变卖给了私人,冻冰棍儿,现在成了洗头房了。文化站
在80年代真不白给,每年过年,都组织文体活动,比如,书画展、猜谜语、唱歌唱戏比赛,乒乓
球比赛什么的,其中最火热的是象棋比赛。参加的人数多,分预赛和决赛,还分少年组和成年
组。1985年,我第一次比赛就得了少年组第二,其实也就是第一,失误了。家里一间空闲的老屋
里,如今还贴着那一年的奖状,有我姐姐画画儿得的二等奖,哥哥和我猜谜语得的第四、第五
名,我下棋的少年组第二。后来的奖状还有好几张,现在没有了。那时,我们用的铅笔盒、笔记
本都是文化站发的奖品。

    有一个谜语题目:“边兵(打一味药材)”。父亲很自信地说谜底是“荆芥(警戒)”,并
且还详细地讲解这味药材的功用,什么“解表散风、用于感冒、头痛、麻疹”等等,后来人家文
化站长的谜底出来了,是“车前子”。父亲就很不以为然,说在象棋里,边兵是车(ju)前边的
子,那读ju,不读che,所以还是“荆芥”更好。我觉得父亲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猜谜语总有附
会的时候,他自己的谜底在字型、字音上也不符合,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也就没有说什么。不
料,父亲还很认真,后来他在剃头铺遇见了文化站长,又提起此事。文化站长说“车(che)”
和“车(ju)”反正是一样的,父亲说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和你妈到姥姥家去,你先下了
车,迎面看见你姥姥,姥姥问,你妈呢,你就说下车(驹)呢,行吗?”站长无言以对。

    文化站的象棋比赛所以火热,因为喜好的人多。好多人赶十几里路,来参加比赛,并不是为
了那点奖品。奖品本来就寥寥,就说我吧,得了成人组第一,不过几个笔记本,后来到县里获得
第二,也就一个台灯,到地区取得第五,才给了二斤毛线。相对而言,奖状更金贵。一个外村的
人,天天带着一盒拜年的点心来比赛,饿了就吃,别人开玩笑说,你就是得了第一,奖品还不够
点心钱呢。最后,他进了前六名,奖状竟没法带回去,原因是他舍不得折叠,骑自行车,没地儿
放。有人给他出主意,买个镜框装起来,他恍然大悟,屁颠屁颠地去买了来。

    下象棋是个长年累月的事儿。就像说话时的唾沫星子,什么时候也难免。有人说“观棋不语
真君子”,那是“雅人”的战法,地点要选在泰山之巅、飞瀑之侧,再配上一曲“高山流水”作
画外音,情形大概就像张艺谋的《英雄》。街头道边儿的“俗人”可不这样。一盘棋,俩人下,
一群人围着做参谋,参谋也分两国,各保其主,也有人看看这边大势已去,就改换了门庭,被大
家嘲讽为“两国通使”。瘾头大的人,一天舍不得动地方,让尿憋得龇牙咧嘴。据说还有个人,
扛着袋白面,路过一个棋摊儿,就站住脚支招,白面一直扛到天黑,也没觉得累,一家人的晚饭
都没的做。下棋让人沉醉,耽误工夫,古书上也有。说一个樵夫,进山砍柴,看到一僧一道下
棋,就舍不得走,一盘棋看完,斧柄都烂了。另一种说法,不是樵夫,是个秀才,看完棋,回到
家,父母早去世了,孙子都成了老翁。

    我下棋的能耐,就是在这样的棋摊里练出来的。那时候的棋摊,就像懒婆娘头上的虱子,逮
都逮不完。每个开小商店的,都预备一副棋,一是为了解闷儿,二也招揽点生意。卫生所、剃头
铺、生产、粮站也是这样。还有很多棋迷,自己凑在一起,在某个人家里下。天热人们围在荫凉
处,冷了就挪到屋子里。读小学的时候,学校对门有个小商店,店主瘾头大,棋不高,但人缘
好,门前还有棵大杨树,夏天凉爽的很,那里自然就成了大家的一个据点。那里棋高的,有一个
白胡子老头儿,有村支部书记,还有我们的小学校长。我们小孩儿只能是跟着看,一个偶然的机
会,我一上场,就赢了白胡子老头儿一盘,他们这才把我放在眼里。

    白胡子老头儿姓田,大家都叫他老田,我也跟着叫,尽管他大我近六十岁。听说老田早年参
加过伪军,罪恶不大,是个“四类”,扫过大街。他没结过婚,跟着侄子过,喜欢留胡子,喜欢
逗小孩儿。他跟我下棋,别人看着就好笑,说这真是老叟戏顽童,可是老叟还总输。老田很在乎
输赢,跟我下,也悔棋。有一天下午,我赢了他,就上课去了。他很不甘心,追到学校里,在自
习课的时候,让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再和他下。后来这竟成了惯例,每当班主任叫我到办公室
去下棋的时候,同学们都要笑,尤其是那些唧唧喳喳的女生,抿着嘴笑的样子至今还记得。

    我总喜欢和人讲,如果有谁到家乡打听我,提名字大概不知道,要说就是那个下棋冠军,人
家会把你领到我家门口。然而,这是以前的事了。如今象棋没有那么风光了,家乡的街头巷尾再
也找不到当年的盛况,那个象棋冠军也就无足轻重了。

    民间娱乐的形式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象棋不过是其中一种,无论它当年多么火热,也不宜
过于夸大它的声威。牌九、牛牌、纸牌、骰子(色子)等游戏,与象棋一样由来已久,一样令人
沉迷。扑克牌是进口货,但玩法多样,也不能小看。麻将比较特殊,虽然它是国货,但排场大,
讲究多,以前在乡下很少见。我第一次认识麻将,还是在学校对门的小商店里,店主的媳妇是个
知青,天津人,一次探亲带回来一副。谁知不久以后,麻将就迅速走进了农家,最后它竟独占了
家乡日常消遣、娱乐的鳌头。

    如果追本溯源,象棋和牌九、牛牌、纸牌、骰子、麻将本是血缘亲,都是在古老的博戏的基
础上发展、派生、演变而来。但是,不相同的地方在于,象棋主要不是用来赌博,而其它的都已
成为一种赌具。下棋没有赌注,一样引人入胜,人们喜欢的只是其中的奥妙和趣味。而其他的则
相反,如果不和钱沾边,大家会觉得任何一种都索然无味。我从来也没听说过,如今有谁不下赌
注,就聚在一起打一天麻将。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不是说80年代乡村没有赌博,现在的乡村不再下棋,而是说两者对人们的诱惑,人们对待两
者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如今,赌博已成为乡民们的家常便饭,以致人们不再把它当赌博来看
待。以前人们把赌博直接称作“耍钱”,耍钱的人难免会被目为不务正业,娶媳妇都有些麻烦,
因为女方总会把提亲的人家是否耍钱,作为一个重要的估量指标。如今这个指标变得无所谓了。
“南对北,西对东,白板对红中,赌徒对牌虫。”这个家乡的顺口溜,形象地道出了家乡麻将声
声的情景。

    下棋的衰退,赌博的横行,自然不是文化站文化倡导不力的结果,文化站早已是泥菩萨过
河,自身难保了。有人说,金钱已经成为当今时代唯一的思维和语言。那么,人们的游戏和娱
乐,自然也难逃金钱的罗网。我们已经丧失了以另外的方式想象世界、建构情趣、感知意义的能
力。如此看来,家乡的变化本是不足为奇的吧。
永峰 2005-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