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本之前,闲暇的时候我经常看别人下象棋,就是那种马路边上的棋摊。这种棋摊最有意 思,两个人下棋,却会有十几个人看热闹,把小小一个棋盘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看了 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些棋摊有几个“规矩”∶一、采取“打擂台”的方式,一局定胜负,赢者 继续担任“擂主”,接受下一个人“攻擂”,输者让开;二、可以一边下一边讨论,对局者接受 旁观者的“支招”也无妨,但是不能悔棋;三、对局者以“一帮老头儿”为主,年轻人也可前来 “攻擂”,胜了照样当“擂主”,可谓“老少皆宜”。有时这些“老头儿”为了一步棋也会争得 面红耳赤,我还见到过他们掀棋盘,就象书里面描写的“生姜之性”,越老脾气越大。 我看棋的时候经常和一位“李大爷”聊天。性格随和的李大爷告诉我,那些下棋的“老头 儿”把吵架也“当成乐儿”了,不吵不热闹,没人真生气。我说“李大爷你也下一盘吧”,李大 爷说“我那盘早下过了”。每次这话问完了,李大爷就开始对我讲“棋经”,“盘头马”、“卧 底炮”、“转角马”等等象棋布局的基本知识,都是从李大爷那儿学来的,有的还挺管用。李大 爷基本上是“光说不练”,他更多的时间是看,然后就是评论。李大爷的做法和现在转播体育节 目时的解说员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李大爷每天还下一盘棋、也经常在“解说”的时候做做“自 我批评”,不象那些解说员,长个嘴就知道说别人。 大学一年级那年可能是我象棋下得最多的一年。那时多数喜欢棋类的同学都开始玩围棋了, 这主要是受中日围棋擂台赛的影响。我们几个也对围棋进行过尝试,但因为资质所限,最后还是 回到比较大众化的象棋上来了。实践证明,象棋比围棋的群众基础好,这从当时的情况就可以看 出来。晚饭吃过后,围棋、象棋“各立山头”,棋盘一放就等于摆好一个擂台了。和街头的棋摊 相比,虽然棋盘从地上移到了桌子上、下棋的人也年轻了许多,但是“棋摊实质”没有变化,不 仅每一步棋都可以商量着走,原则上也不允许悔棋。当然,与街上的棋摊相仿,大学时下象棋也 有许多“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看客,这些同学一边看一边煽风点火的,遇到脾气大或者涵养不 是特别好的同学,就会和街上棋摊的“老头儿”一样,掀翻了棋盘、把棋子弄得满寝室都是,以 至于下一拨儿下棋的同学首先要把棋子都找回来才可以开战。 不能简单地用“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来说明围棋与象棋的区别。还有人认为,围棋是 给“高级人”预备的、而下象棋的多是些“平庸的人”,这样的看法无疑也带有偏见。什么样的 人是平庸的人?作为对人的评价,我不赞同使用“平庸”这种词,而倾向于使用“平凡”。我总 觉得,不管一个人多么“超凡入圣”,和其他人相比本质上也不会有太大不同。就拿“幸福”来 说,平头百姓和大人物们的感觉真的相差那么远吗?再说“快乐”,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呢? 下“街头象棋”的人赢棋的快乐和那些职业棋手赢棋的快乐有什么不同?下“街头象棋”的人人 数众多,这本身就说明象棋在中国的群众基础比围棋雄厚,只不过围棋后来得天独厚地赶上了中 日擂台赛,才被炒得热上加热。我记得在那之前中国人除了象棋就是扑克和军棋,而其中“街头 象棋”是最受欢迎的。 我一直喜欢吆三喝四的“街头象棋”,就是因为它更接近游戏的本质,即通过某种形式获得 某种快乐。玩得热热闹闹的,等天黑之后一哄而散,瘾大者相约“明天再来”,那些因为棋局而 吵起来的人,也不会因此记恨谁,这有多好。
街头象棋
帕帕之友 2005-09-09